对于属灵的事,我们必须抓牢一个基本原则,就是生命和真理必须平衡。无论是属灵的追求,还是对主的事奉;无论是作工,还是治理召会,都必须有生命也有真理。正如火车的双轨若偏了一边,就要出事。人若只用一条腿,也很难站得稳固。照样,在一切属灵的事上,生命和真理二者需要兼备,缺一不可。
生命和真理并重
从召会历史和现实基督教的光景,以及我们自己的经历来看,最有力而稳妥的路,就是生命和真理并重。历代的人对于属灵的事,有的是偏于生命一面,有的是偏于真理一面。偏于生命的人,虽然活泼、有属灵分量,却难免不准确,有错误,后果也不太好。举例而言,盖恩夫人(Madame Guyon)在生命一面达到了高峰,她非常活在主面前,丧失在主里面,在生命上有很深的认识与分量。三百年来,有许多人得着她生命一面的帮助。然而,盖恩夫人有一个极大的缺失,就是在真理上非常不准确,甚至还拜马利亚的像,并到天主教神父前认罪。她这样在天主教里拜偶像,服在居间权柄之下,承认居间阶级的职分,真是错到了极点。那时,不仅不断有人脱离天主教,还有更正教兴起来定罪天主教,盖恩夫人居然还能安心的留在天主教里事奉。她在真理上的不准确,可以说是达到了极点。
在此,我们可以学许多的功课。一个人可能很爱主,活在主面前,但在真理上非常不准确;并且盖恩夫人这种生命丰盛,真理不准确的情形,没能产生多少后果。直至今日,盖恩夫人属灵的后代不多。另一面,还有错误的后果,就是让人以为拜偶像是对的。盖恩夫人虽然是个爱主的人,却给神的子民留下一个错误的张本。她如果是马马虎虎爱世界的人,这给人的印象还不深,也不会成为人的张本。然而她那样绝对为着神,绝对爱主的人拜了偶像,就成了历代天主教里拜偶像的一个张本。他们难免会说,盖恩夫人那么认识神,还不是拜马利亚的像,这有什么不对呢?这就是错误的后果。
盖恩夫人的错误,就在于她生命丰富,真理却不清楚。她读圣经取用了关乎生命的部分,却抹煞了关乎真理的纠正。她的圣经里有撇下一切跟随主,背起十字架跟随主这类的话。在她所读的圣经里,常常读出背十字架,却没有读到不可以拜偶像。事实上,不是圣经没有,而是她没有读出来,她读的时候不注意这点。什么样的人就读出什么样的圣经;这是很奇妙的。盖恩夫人是一个只注重生命,而不讲究真理的人,所以她的读经只注重生命的帮助,生命的造就,而忽略真理的准确性。这是不正确的态度。如同人烹饪一样,煮了一锅美味的汤,汤固然重要,盛装的器皿也要有讲究。若是汤装在一个破碗里,不要多久就漏光了。若是装在一个不干净的碗里,后果更不堪设想。
盖恩夫人的自传《馨香的没药》有些地方会对读者产生难处,因为内容记载她怎样在马利亚的像前过虔修生活的故事。有生命幼嫩的信徒问:“这不是证明拜偶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吗?”得救久的人虽然清楚,但初得救的人并不清楚,可能会有一个印象,盖恩夫人在马利亚的像前敬拜。这个印象进去,就像喝一碗盛在不洁碗里的汤。虽然汤是好的,但因为碗不清洁,就出问题了。汤固然重要,却不能不讲究盛托的碗。否则会像中毒一样,对人的影响不容易去除。所以,生命固然宝贵,却不能不讲究真理的准确。
偏于生命的偏枯
如果神不看重真理的准确性,只要打发圣灵来就可以,何必要有圣经?神将圣经和圣灵都赐给人,就是因为圣灵与生命有关,而圣经与真理有关。圣灵是叫人有属灵的分量,活泼有力;圣经是叫人准确,不至于错误。然而,历史上有许多人却是接受圣经像接受圣灵一样,只接受圣经的感动。盖恩夫人就是这样,她只从圣经接受生命的光,而不注意真理的准确。慕安得烈(Andrew Murray)弟兄在属灵一面的内住交通实在不错,但在其他真理上不够准确。宾路易师母(Mrs. Jessie Penn-Lewis)也是在属灵方面相当不错,在真理上却不够准确。她不认为需要有具体的受浸和擘饼,反而提倡擘饼和受浸都是灵然的。再如梅尔博士(F. B. Meyer)一样是很属灵的人,然而真理的准确性也不够。
早期,到中国的西教士在福音上热心,肯出代价,不能不说是出乎圣灵,是生命的、属灵的;但他们真理的准确性不够,以致带进毒素,产生反面的后果。有生命,真理却不准确;就如汤是好的,碗却不干净。若是当初来华的西教士真理够准确,今天召会在中国必是另一番气象。他们把福音传来,同时也把不准确的东西带来。三十年前华北的灵恩运动,人不得不承认有圣灵的工作,许多无可救药的罪人得救了,他们的福音实在有能力。但有一个事实,他们真理的准确性太差。他们有圣灵,不够有圣经;有圣灵,不够有真理。
举这些例子,是要众人看见,要有圣灵,也要有圣经;要有圣灵的生命,也要有圣经的真理;要有圣灵的火热,也要有圣经的清明;要有圣灵的属灵分量,也要有圣经的准确,两面必须兼顾。关于召会立场的问题,我们要用真理平衡生命,用圣经的准确平衡属灵的偏枯。福音的热心,属灵的追求,属灵的实际,都是出于圣灵,但是若没有圣经真理约束、平衡,人就会在福音的热心、属灵的追求上有了偏枯,而产生不良的后果。
偏于真理的死沉
另一面,历代基督徒中间,也有偏于真理的情形。有圣经,没有圣灵;有真理,没有生命。对于福音,他们能讲得准准确确,头头是道,原则、细节都非常合乎圣经;但他们没有福音的火热、能力和负担。他们能把关乎圣灵的道,根据圣经的真理讲得非常准确。若是照着他们真理的亮光接受圣灵,那是万无一失,毫无差错。然而,他们光有圣经的准确,光懂得关乎圣灵的道,却没有圣灵;这也是空的。同样的,有人把属灵的追求讲得非常合乎圣经,有真理的平衡,却没有属灵的实际。这两面的事必须面面俱到。
神许可的反应
生命的反应─属灵的追求
从一八二八年弟兄们的复兴开始,人不得不承认,在起头的二十多年中,有圣灵也有圣经。他们的亮光清楚,生命丰盛,能力丰满。以后因着有了分裂,相当得罪圣灵,以致他们的情形就落到圣经字句这一面。换句话说,他们后来的情形是重圣经而缺乏圣灵,偏于真理而枯了生命。之后,就有几种反应兴起来:第一,是在属灵方面火热的追求。这个属灵的追求,完全是在弟兄们之外,是从写“信徒快乐秘诀”的史密斯哈拿(Hannah Smith)开始的。她是头一个清楚讲到奉献的人;她的丈夫史密斯(R. P. Smith)也专讲奉献的经历。他们所说的快乐秘诀就是奉献。你要过一个快活的生活吗?非奉献不可。你要有能力吗?非奉献不可。你要祷告得答应吗?非奉献不可。史密斯夫妇以奉献的中心信息为开始,促成了世界闻名的开西聚会(The Keswick Convention)。这个每年一次的大会,初期相当有属灵的能力,很多人在那里过了奉献的关,得到属灵的祝福。他们多把那个祝福称作第二次的祝福,就是重生之后第二次的蒙恩。以后,这个开西聚会逐渐变成欧美基督教一个属灵的领导力量,所有属灵的人都要到那里传信息。
之后,又有好多属灵人兴起,像慕安得烈、宾路易师母、梅尔博士、以及史百克(T. Austin-Sparks)等,他们都是注重属灵的。并且就属灵这一面说,他们每一点都比弟兄们强。慕安得烈弟兄所注重的内住交通,宾路易师母所注重的与基督同死,梅尔博士所注重的基督徒生活,以及史百克弟兄所注重的复活的实际,都相当有分量,可说都是属灵生命一面的反应。
福音的反应─福音的传扬
第二项反应,就是福音的广传。在弟兄们中间,虽然有传福音很有能力的人,但在十九世纪,大西洋两岸有两位大布道家,一位是在英国的司布真(C. H. Spurgeon),人称他作讲道之王;一位是在美国的慕迪(D. L. Moody)。这二人都是在弟兄们之外的。
能力的反应─五旬节运动兴起
此外,还有第三项反应。十九世纪下半,五旬节运动起来了。因着弟兄们过于死守字句,神就让五旬节运动兴起;这是能力的一面。头一个是生命的反应,第二个是福音的反应,第三个是能力的反应。这三个都是出乎圣灵。真理的那一面还留在弟兄们手中,但他们太死守真理的一面,致使圣灵没有出路。神就在弟兄们之外兴起一班追求属灵生命的人,再兴起一班热心传福音者,又兴起一班专注重能力的人。
神用这三班人是要反应弟兄们的光景,结果这三班人都反应过度,定罪弟兄们。实在说,这三班人讲的道好些都是出于弟兄们。从他们的历史、传记可以知道,他们无法脱开弟兄们的教导。他们即使不讲弟兄们的教训,他们个人和自身的教训都受弟兄们影响。一八二八年以后,弟兄们的教训影响了整个基督教;就如同空气和水一样,使人无法脱开。乃是因着后来弟兄们偏到真理一面,神才兴起许多人有所反应。难处是这些人矫枉过正,又落到偏颇的情形里。
学习有圣经与圣灵的平衡,要真理,也要生命
我们需要从历史学得教训,我们的态度必须平衡,我们要真理,也要属灵,二者缺一不可。从我们到台湾那天起,我们就平衡的注重福音、生命、真理和事奉这四方面。要有圣经,也要有圣灵;要有圣灵,也要有圣经。这样,才能活而稳。光有圣经,只有死的稳。凡死了的人都是最稳的;死了的人不会跌倒。乃是太活的人才会跌倒,所以必须有真理来稳定。这件事三十年前我们就已经清楚了。三十年来,我们的态度就是要圣经,也要圣灵;要圣灵,也要圣经。凡是不够合乎圣经的,我们不要;凡是属灵的,我们都要。这是基本原则。
这个原则可同样应用于召会问题。召会的见证是关乎圣灵和生命的,召会的立场是关乎圣经和真理的。召会的见证是否有分量、活泼、刚强并明亮,全在于圣灵和生命;召会的立场是否准确并稳定,全在乎圣经的真理。我们要作一个不偏枯的基督徒,就应当不偏不倚,不偏于任何一面。就基督徒个人说,必须注重圣灵的生命,也必须注重圣经的真理。就召会说,必须注重召会的见证,也必须注重召会的立场;必须注重召会的实际,也必须注重召会的表现。我们若单注重召会的实际和见证,却对召会的表现和立场模糊不清,结果虽有属灵的生命,却没有正确的真理来托住。初时的确方便,也容易受人称羡、爱慕,没有辩论上的难处,但后果都是不良。若是忽略了召会立场的准确性,后果定规是麻烦,也是危险的。
比方,有人说召会的立场不是唯一的,可以是多数的;或说这不是绝对的对,乃是相对的对;谁基督的身量多,谁就对得多。这乃是一件严重的事。这样演变下去,召会恐怕要分裂得漫无止境了。所以,我们必须学习持守平衡,即使艰难也得持守。今天怕难,将来更难;与其将来难,不如今天难。今天我们在此不仅必须有召会的见证,也必须有召会的立场。
对于召会的见证,大家都不会争。若有人到处讲基督的身量、属灵的实际、充满基督,没有一个得救的人会反对或有异议,绝对都受人欢迎。但若提起召会的立场或真理问题,就制裁人,叫人没有办法接受。真理是没有礼让的,就像二加二等于四,是完全无法更改的。从前各地都有弟兄好意劝我,不要讲召会立场,一讲定规要说到别人的错。这是当然的。真理就是给人画一条线,在这路线上的就没有问题,不在这路线上的定规受制裁。这是没有办法的事。属灵是飘摇的,真理是确定的;飘摇的不能制裁人,确定的必定制裁人。没有人拿空气制裁人,要制裁就需要尺量,多了少了都不行。人到处讲生命、属灵、基督的丰满、圣灵的充满,没有人反对,到处都会听。但若讲真理,难处会立刻发生。
比方,你到任何公会讲人该如何敬畏神,爱神,为神而活,出代价,背十字架跟随主,听的人都会点头说阿们。但你若讲圣经中有关召会的真理,指出宗派公会的错误,麻烦就来了。光讲生命没有难处,一讲真理就有难处。所以曾有首诗歌说,“真理常是上断头台。”(暂编本诗歌第一集,第五十四首,今无)三十年来,我们在中国所受的难为,一点不在生命上,都是在真理上。有的人告诉我们说,“你们虽然好,可惜有那么一个味道。”什么味道呢?就是真理的讲究。大家只谈生命,不摸真理,毫无问题,彼此相安;一摸真理,就有争议。所以有人说,生命是叫人联合,真理是叫人分裂;大家不要谈真理,统统活在生命里就联合了。然而我们知道,光凭生命的联合是不彻底的联合;只有经过真理制裁而有的联合,才是真实地联合。
若有一位弟兄在长老会里,我可以凭生命和他相交,但是他要我到长老会领圣餐,真理不许可。我若没有真理的制裁,按生命我就跟他去了。他要我去吃,我不去,是否会伤了他,是否不凭爱心行事?我得爱弟兄,这不是交鬼,也不是拜偶像,不过是吃圣餐。况且圣餐是记念主的,这应该没什么错,即使错,也不太大;所以为了体贴弟兄,就跟他去。我们若光讲生命,可能一点难处也没有;但是当我们应用真理时,限制就来了,就不能那样作,并且会有许多难处发生。光活在生命里,真理不清楚,初时好像很方便,但后果却不堪设想。
当初那些到中国来的西教士,并非不爱主,不认识神,不活在神面前,但因着他们在真理上稍微马虎,就带来公会的组织。这是不合真理的。他们里头有负担到中国传福音,那是出乎圣灵;但他们在外面把公会组织带来了,这就没有真理的制裁。他们当初若有真理的制裁,不把公会的组织带来,今天就没有难处了。他们若光传福音,人得救了就交给各地的地方召会,难处一点都没有。他们来传福音是出乎生命,带来难处是因缺乏真理。所以,你我应当从历史学得教训,要生命,也要真理;要受圣灵感动,也要受圣经制裁,必须两面具备才是平衡的。
你今天发热心要传福音,这很好,但你要看看真理,你的行动该在什么范围。你今天要爱主,要属灵,很好,但你要看看真理,属灵、爱主是为着什么。你今天起来要事奉主,很好,但你要看看真理,主今天在地上要得着什么。如果你是这样,真理的圣灵定规给你看见,传福音是为着召会,追求属灵是为着一个身体。主在地上感动你所作的,都是为着要在一地一地建立起祂的召会。这样,你就绝不肯有一种福音的热心,有一种属灵的追求,或是有一种工作,打岔或轻忽主的这一个目标。如果这样,你才是有圣灵又有圣经,有生命又有真理,有活力又准确;里面是刚强的,外面是稳定的。
盼望所有事奉主的人,在这件事上,或者说在这个原则上,能看得清清楚楚。一面要靠着圣灵,一面要凭着圣经;里面和圣灵交通,外面与圣经相合;里头是活的,外面是准的。我们若是在这样一条双轨的道路上往前,神在我们身上就相当有前途。若不然,我们总是缺的、偏的,我们的工作可以一时兴隆,却不会长久存在。历史的教训给我们看见,所有偏一面的,不论偏真理或是偏生命,结果都要倒下去。盼望事奉的人要一直学习有圣灵与圣经的平衡:要生命,也要真理;要真理,也要生命。不光在召会这一个问题上,在其他任何事上都该如此。
原刊于一九五八年八月“话语职事”第八十六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