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王生台
在看完了前面几篇文章,我们对神的经纶应有相当的认识,而对自初期教会以来,历经罗马天主教、更正教之宗教改革,所产生的一些“主流派”神学,虽各有所长,但一与神的经纶比较之下,其不足或偏激之处,已显然可见。今天我们身处二十世纪,在基督教圈内,除了以上所讨论之主流派神学,尚有一些不同名目的所谓“近代神学”,其始源崛起于十八世纪。到了二十世纪,这些近代神学发展得有如雨后春笋,琳琅满目。在言论和宗教自由的欧美国家,这些提倡近代神学的人士,大多以理性或感性诉求于社会大众,这些人士大多是能言善道的哲学家,以世俗的逻辑推理方式,重新定义神学;另有些人士以社会问题当作主题,引“经”据典,将神“塞”进他们所要改革之当代问题里,所以这些非主流的神学亦吸引了相当的群众,声势不小。本文乃简单介绍这些近代神学,并以神的经纶作为标准,加以评判。
十六世纪初期之改教,恢复了“因信称义”和“唯独圣经”之真理,加上Gutenberg于前一世纪发明了活字版印刷术,不但圣经得以大量印刷发行,使圣经不再是少数天主教内圣品阶级的独占品;印刷术还帮助改教人士所写的文章,大量流传,使改教运动如野火燎原,燃遍了整个欧洲。但也因此而引发了多次且长期的宗教战争,一直到十七世纪中期的委斯发理亚和约(Peace of Westphalia)才告一段落,而欧洲各国之疆土与宗教信仰也因此划定界线。可是这长达一百多年的宗教战争,双方死伤惨重,焦土遍野,引起一般社会人士的极大反感。
在另一方面,哥白尼、伽利略、牛顿等人于十六世纪开始,在科学方面的发现,推翻了罗马。天主教十几世纪以来的传统教训,例如多罗买论(Ptolomaic Theory)的以地球为宇宙之中心[1]因此许多人便开始怀疑,如果教会在这些物质天然方面的真理,都有错误,而且不愿接受科学所发生之事实;那么,在属灵方面的信仰,是否也有问题?
与伽利略同一时代的赫伯特(Herbert)乃率先提出自然神论(Deism)学说,教导宇宙像一个大钟,由一位主宰“神”所创造。但是这位全智的神,在祂造好了完美的宇宙之后,就将它上足了发条,任由它运转,而不再干涉了。所以,他们说“神”就不再与人有任何的关系,也从来不曾在历史中出现。自然神论反对圣经,特别反对从神的启示所来的教义。他们为了要抬高理性,就否认神迹奇事,认为那都是迷信。他们相信基督只是一位完美的道德家,不是救赎者;人只要学习基督的高超道德即可。美国的开国元老富兰克林班杰明(Benjamin Franklin)和杰弗孙汤玛士(Thomas Jefferson)均是此一派人物。
于十七世纪末期,法国的笛卡儿(Descartes, Rene)提出“我思故我在”(cogito, ergo sum),强调不盲从接受传统的教训,凡事需借着“怀疑”,以数学的推理方式,逐步探索而得知真理。就连神和人的存在,都要经过这个理性过程的证明才算数。此乃理性主义(Rationalism)之兴起。除了笛卡儿之外,代表人物尚有斯宾诺沙(Spinoza)和莱布尼兹(Leibniz),他们对于人类的天赋智力极具信心,尤其是当时科学上之发现,更加强了他们对人类理性之信念。到了十八世纪,理性主义蓬勃发展,所以历史上称此时期为“启蒙时期”(Enlightenment)。
以人的理性推理,只为科学之一面,所以科学之另一面的经验主义(Empiricism)就鼓吹,任何知识必须要以人的感官经验之后,方能得知。此一派别的知名人士为:十七世纪的培根(Francis Bacon)和洛克(John Locke),十八世纪的休谟(David Hume)和柏克莱(George Berkeley)。理性和经验主义两派的代表人物大多是当代著名的思想家,也是神学家,所以他们倡导之论点,就相当影响那个时代的神学发展了。
在此一时期,虽有清教徒(Puritans)、浸信会(Baptists)、贵格会(Quakers)、敬虔主义(Pietism)、循道主义(Methodism)等基于圣经之改教运动的兴起,继续真理的恢复与实行,使神的经纶得以执行;另一面,他们也是对抗这些以人文为本的思想。但是因着适逢科学之启发,许多日后科技的基本原理也在这时被发现而定规,这些理性思想乃水涨船高,大为畅行。相形之下,多年来的传统教导受到严重的怀疑和挑战,圣经与教会之地位也受到批评。于是一些神学人士就脚踏两条船,认为圣经与许多教会的传统教训,已不符合时代的潮流,宗教思想必须配合新时代的思潮。自由主义(Liberalism)在十八世纪先开始酝酿,到了十九世纪近代主义(Modernism)乃正式登上舞台,于二十世纪的今天,自由主义与近代主义已融合为一。
康德(Kant,1724~1804)生于德国,距路德改教已有两世纪之久,当年的因信称义所带来之新鲜活泼,已转成死沉的更正教经院哲学。所以康德虽为传道人多年,但因深受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之影响,他乃借其神学、哲学和逻辑学之背景,创出一番新的理论,汇合了理性和经验,提倡人对神的概念必须来自理性,而此概念又必须经过实验去证实。因为他的创新论点,康德被称为“宗教自由主义理论的创始人”,也被公认为启蒙时代最重要的人物之一。
然而康德也承认人的理性有限,不可能完全探讨认识那无限的神,所以在宗教的范围之内,人的经验要比理性有用。这个论点造成了对神学发展深远的影响。捷达(Geldard)在《当代神学辞典》中认为,神若是真不可知的话,那么神学研究的对象就不是神,而是人的宗教了,个人与群体之敬拜的形式和经验就成为研究的主题[2]了。而康德的论点也深深的影响了日后士来马赫(Schleiermacher)的以人之经验为主的神学。
虽然康德承认神是无限,不可全知的,但他反对任何超自然的神迹,否认耶稣的神性和复活。他只把耶稣当成道德高尚的教师,不是人类的救赎主;而人没有原罪,只要效法耶稣的道德就够了。所以,康德的神学,其实是“不信神学”,仅仅是一套伦理系统和逻辑。以圣经的真理来看,乃为一大异端,但因时代潮流之趋向,居然登堂入室,被冠以“自由主义”了。
紧接着康德的黑格尔(Hegel,1770~1831)是许多人推崇的哲学家,他紧紧跟随康德的道德惟理论,又发明了惟心论和辩证法。对黑格尔来说,“神”只是个绝对、永恒、但具有大能的理念(Idea),在三个不同时期里进展。他的神,最初是个无限的“灵”,像一个漂浮不定的理念;在第二个时期,落实到有自我意识的阶段,而成为在人类社会里的多种表达形式,如:文学、艺术、宗教、科学等类。这些不同形式的演变,最终会有自我觉醒,而返回它们所出之“灵”里。在第三个阶段里,“灵”与各种表达形式间的分隔会完全消失,而结合为一。这个“灵”之三时期的演变,就是黑格尔思想的基础,也奠定了他对神学的论点。
剑桥的学者黑理士(Harris)就指出,当黑格尔将“灵”之三个时期应用到耶稣身上的时候,就成了如下的区分:从历史的时刻来看,耶稣只是一个历史人物,而耶稣究竟是谁,对黑格尔来说,没有什么关系;在第二个时期,是信心的时刻,看耶稣为神儿子的时期;到了第三时期,耶稣这有限的人与无限的神联合了,没有区别了[3]。当他这样来解释基督教的信仰时,似乎与圣经所说的三一神有点类似。然而,就像伪钞一样,一般人不容易分别出来,事实上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有如天壤。黑格尔推翻了耶稣的神性,祂不是在永世里的神子,也不是万物的创造者,神没有任何计划,更没有经纶。有些学者说,黑格尔重建了倍受理性主义所攻击的基督教。其实,他是把真理哲学化了,他的学说不但没有拯救基督教,反而像瞎子领路,他和跟随他的人,都掉入坑里。在十九世纪中叶,黑格尔的跟随者大多放弃了他的学说,而鼓吹无神论了。
到了士来马赫(1768~1834),近代神学乃正式诞生。在上一期的“近代神学与真理的准则”一文已有介绍和批判,于此不再重复。士来马赫将康德学说里的着重人之主观经历,加上浪漫主义所强调的依赖人的感觉和幻想,创立了他的理论。他的影响力之大,多人将他与改教大师路德、加尔文等并列。
为了躲避理性主义对基督教的攻击,士来马赫将宗教带出了理性的范畴之外。他认为宗教是建立在人对神的主观感觉上,他着重宗教伦理,将之定义为一种“绝对依赖的感觉”(The Feeling of Absolute Dependence),或从感觉里产生出一种“对神的意识”(God-Consciousness)。他也不觉得有原罪的事实,而把罪视为人的“自私”,“要从宇宙及周遭的人隔离”。他反对童女生子、基督的代赎,甚至基督的神性。他看基督只是一个理想的榜样,是“对神的意识”的来源,可以叫人胜过罪恶。而且,士来马赫认为信徒之有“对神的意识”(就是他所谓的重生),不是因着相信耶稣的代死和复活,乃是靠着参加教会团契生活。他认为“就算是圣经、教会或历史信条,都不能强于信徒的即时经验”。 [4]
在士来马赫之后,十九世纪里最有影响力的自由派神学家是立敕尔(Ritschl,1822~1889),他在思想上承袭士来马赫,但他所注重的是与团体(Community)发生关系,所以他所主张的神学,是一种由团体的宗教和道德的经验所发展出来的信念。他所说的“神国”是照着“爱”所组织起来,有合一的人类。而他所认为的“救恩”,是神国在地上完满的实现。因此,基督不再是担负世人罪恶的救赎主了,祂只能算是一个道德高尚的模范人物;救赎、代死、人的罪性、圣灵的重生与变化的工作被撇在一边,人类可以共同努力建造一个美丽的新社会。因着立敕尔的主张,许多基督教牧师和教师就发展出日后的社会福音。
神死神学(God-Is-Dead Theology)可追溯到立敕尔的门生,存在主义的先驱尼采(Nietzsche,1844~1900)。这一派的神学家(其实是不信神的哲学家)以辩证法提倡神已死了,目前的社会里已不需要神,人要靠自己适应一种没有神的生活。“他们看耶稣是人,不是神;他们不重视圣经中有关神、耶稣基督、人及世界的观点。” [5]
怀海德(Whitehead,1861~1947)和赫桑安(Hartshorne)以研究哲学和数学的方法,根据黑格尔的进展学说,发明出进程神学(Process Theology)这个理论。他们认为宇宙万物,包括神与人在内,都在不停的进展和转变。神只被视为一种“力量”(Force),没有位格和主权,也没有神迹。在这个理论里的神观称为万有在神论(Panentheism),即神与宇宙同等。他们否认基督的神性和神的三一性,认为教会只是人类社会进化出来的一项重要团体而已。
当以上这些近代(自由派)神学理论兴起之后,自然受到正统信仰之护教士的围剿。就有一些神学家虽不赞同自由主义的理论,但也觉得正统信仰过于保守严谨,不合他们所见,乃改革出符合他们胃口的新正统神学(Neo-Orthodoxy)。此一派别崛起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,巴特(Barth)、卜仁纳(Brunner)、尼布尔(Niebuhr)和田立克(Tillich)是这一派之代表人物。这个神学论点有许多不同的发展,在此不作细说。
巴特(Karl Barth,1886~1968)出身于自由派,原本对士来马赫的神学很有兴趣,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爆发,和战争所带来之残酷后果,使他对自由神学失望,乃重新回到圣经和研究改革宗的教义。巴特摆脱了一些袭于自由主义的错误,高举神在基督里的恩典,他的神学以神为中心,不以人为中心。他的著作浩瀚,均以圣经为本,其中尤以《教会教义学》(Church Dogmatics)一书出名,影响欧美神学界甚大。韦伯斯特(Webster)评估说:“巴特的作品不仅重述基督教主要信仰的要素,更是近代一个深刻反省的结果,特别是对启蒙运动;他在近代欧洲思想史上,实在占有重要的地位。” [6]
布特曼(Bultmann,1884~1976)要比士来马赫晚了一个世纪,但他深受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,把存在主义应用到新约圣经的研究上,对圣经的文章体裁形式和圣经作者所运用的资料作“文体批判”(Form Criticism)。而他所研究的结果是福音书里满了神话,他认为新约圣经不是记载真实的历史事迹。所以,他就提倡化除神话(Demytho-logizing)。诸如:流血的赎罪、身体的复活、永远的生命等,对他来说,都是神话,都需要以存在主义的论点来重新解释。
田立克(1896~1965)的系统神学被称为“关联神学”(Theology of Correlation)。他设法使圣经的信息与每一个时代的人所处的文化背景发生关联,把客观理性的哲学与主观经验的神学相混合。他否定神的神格、童女生子、耶稣的复活与升天、人的罪和背叛。他说,救恩不是借历史的基督完成的;救恩只不过是一个符号,真正的救恩是透过人之关切来的。
自十七世纪的自然神论兴起之后,许多人以为神不再与人有任何牵连,加上科学的发达,使人类迈入工业社会。一般人的生活水平虽然逐渐提高,但是社会问题丛生:贫富不均、道德败坏,加上美洲的黑奴制度,和一般女性均无与白人男性同等之权利,就有一些人以为借着人的努力,可以改良社会,取消这些不平等的现象。无神论者如马克思就提倡共产主义,神学家如饶申布士(Rauschenbusch)乃提倡社会福音。在这个大前提之下,就产生了希望神学(Theology of Hope),解放神学(Liberation Theology),黑人神学(Black Theology),妇解神学(Feminist Theology)等。
马有藻在《基督教神学思想史导论》一书中指出,社会福音派的神学特征是:他们的“天国”并非属灵的,而是一个改良的社会;人之败坏乃因受腐败的社会影响,但是在本为善的人性里之能力,特别是“爱”,需要被启发出来;借着彼此相爱,人能在地上建立一个“社会天国”。他们主张世界种族平等,反对战争[10]。这个以人力来改良社会风气的论点,到了十九世纪末期的饶申布士之时,特别突出。
饶申布士于纽约任浸信会牧师时,接触到当时社会低阶层的人,深感他们受工业家剥削,生活赤贫痛苦。他就组织社团,并出版期刊,为贫穷且被欺压的阶层争取社会福利。饶氏从圣经中找出旧约先知对社会的关怀,新约使徒和教会对贫苦群众与孤儿寡妇的照顾,而大声疾呼教会要把信仰实现于社会的问题上。他主张财产公有,利益平分。他虽肯定罪恶的真实,但对人性抱乐观的信心,所以不接受基督的代赎,也否定基督的再来。
希望神学是六〇年代因应社会混乱,多处反战示威和人权示威之下的产品。其起源受马克思主义、神秘主义和圣经末世论的影响,由德国哲学家布洛霍(Bloch)率先提出理论,由莫特曼(Moltmann)于一九六五年推出《希望神学》一书,而正式问世。此神学论点注重传统神学里的末世论(Eschatology),将它作为神学之基础,主张神不是绝对的,他的神正迈向未来,去实现祂的应许。所以世界是有希望的,人类是有前途的。教会有能力改变社会,消弭贫富、种族和任何的人为界限。他将罪定义为“没有希望”,“救赎”是叫世人平等,尤其是经济上的平等。他视福音的中心,乃是叫被欺压的人从社会和政治的不平等里得到解放。希望神学为黑人神学和解放神学提供了理论的基础。
殷保罗(Paul Enns)指出,莫特曼认为:“过去是混乱,未来是盼望,而现在就是去影响和改变。……莫特曼神学受到马克思的影响比圣经的还多。” [11]
和社会神学与希望神学同胎所生的解放神学,其所持的论点与前二者大体相同,却带着浓厚的政治色彩。许多人将其视为一种政治运动,而非一种神学。此运动于罗马天主教的第二次梵谛冈会议之后,在拉丁美洲的天主教内发起,试图解放那些长期受到地主和独裁统治者欺压的群众。他们强调旧约中,以色列人从埃及的压迫里得拯救,还有神关注社会上贫困人所受的不平等待遇,他们称神是“解放受欺压者的神”。因为他们强调从社会和政治上的解放,就忽略了人要从罪性的辖制下释放,也轻视了基督救赎所带来的属灵意义,并神圣生命借着圣灵在信徒里的工作,更遑论神的心意─建造教会了。
黑人神学崛起于北美的黑人教会,以黑人在社会、经济和政治上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为主题,并受六〇年代的民权运动之影响而产生。根据其领袖龚雅各(James Cone, 1938生)所言,黑人神学是──“在神学意义内寻找黑人的身分,指出黑人权力不单是与耶稣基督的福音吻合,它本身就是耶稣基督的福音。”他们强调黑人世界观,认为耶稣是黑人的弥赛亚,甚至耶稣和福音都是黑色的。而白人要想得救,就非得变成与他们一样的黑色,要经历他们所受过的欺压之后,才能得到[12]。
他们不信任由白人所传的福音和解经,也不接受由白人所著作的历史,他们要自己整理出一套神学论点,以神为黑人的解放者作主题。他们中间对暴力观有不同的立场,有些人士认为耶稣当年是激进派的奋锐党,(因十二门徒之一的西门,乃为当时倡导以色列复国而以武力革命的奋锐党。)在和平方式失效之时,就必须诉之于武力,来得到他们的解放。但也有多人赞成金马丁路德(Martin Luther King Jr., 1929~1968)所提倡的非暴力主义。
自十八世纪起的妇女解放运动,乃为此一神学之前身。因着时代的进展,二十世纪中期,在社会上产生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之后,乃正式定名。于费城韦斯敏斯德(Westminster)神学院任教的康恩(Conn)指出,此妇解神学于圣经的采用和释经学的问题上,争论极多。她们不愿意接受以父权为中心的圣经,尤其圣经的作者和历代的释经家均是男性,她们对圣经中男女不平等的经节,相当不满。此一派人士争取一个男女完全平等,没有控制的社会。
综观以上之各家各派、五花八门的所谓“神学”,真叫人眼花撩乱。但是跟从者甚众,在社会上举足轻重,尤其在倡导知识和人权的今天,更是睥视群侪,洋洋得意。极大多数的神学院也规定要学习他们的论点,相较之下,正统神学反被挤到一边,似乎不够时髦了。但是我们可以将它们分类一下,加以评论:
第一类,以人的理性为本,解释圣经。他们大多不信童女怀孕,耶稣在福音书所行的神迹,和祂的复活升天,而以人没有原罪,性本善为起点,提倡伦理道德,以人之努力带进一个理想的新社会。康德,立敕尔,田立克,饶申布士等人是这一类的代表。
第二类,仍以人的理性为本,但是他们自定“圣经”。这一派人完全抛开了圣经,以自己或推理出之观点当作神。他们所主张的神,与圣经所启示的神一点关系都搭不上,可说是完全的世俗学,彻底的异教观。自然神论,理性主义,经验主义,黑格尔,士来马赫,尼采,布特曼,进程神学等,都属此类。
第三类,将圣经断章取义,以支持其理论或解决社会方式的依据。在历史上我们可以看见这种事的一再重演。甚至于美国南北内战之时,双方基督徒都在圣经中,找到支持他们立场的经节而传讲,以获取群众对他们的拥护。社会主义神学所产生的希望神学,解放神学,黑人神学,妇解神学,即为此一类。
对于第一类“神学”,耶稣已不再是具有神人二性,基督的道成肉身、代死、复活都被否定,他们的“神”与圣经中所启示之神,已大不一样。若在教会初期,这些论点都要被打成异端,不能算是神学。在主耶稣时代的撒都该人,就是这一类。主耶稣对他们的批判是──“你们错了;因为不明白圣经,也不晓得神的大能。”(太二二29 )在保罗时期,有人说没有复活,也属这一类。保罗对他们的批判是:“若基督没有复活,我们所传的便是枉然,你们所信的也是枉然。……你们仍在罪里。……但基督已经从死里复活,成为睡了之人初熟的果子。……在亚当里众人都死了,照样,在基督里众人也都要复活。……你们不要自欺……你们要醒悟……不要犯罪……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;我们也要改变。这必朽坏的,总要变成不朽坏的;这必死的,总要变成不死的。”(林前十五14 ,17 ,20 ,22 ,33~34 ,52~53 )约翰也提醒信徒,有敌基督的灵、谬妄的灵来到世上,他们不认耶稣是在肉体里来的,即不信童女怀孕生子和道成肉身。约翰叫信徒要当心,不可都信,总要试验那些灵是出于神的不是(约壹四1~6 )。
第二类的论点,更不能算是神学了,只能当作是一种弯曲心思的哲学理论,这些都是属于知识善恶之树,将人带入死亡和咒诅。对于这些不信的哲学家,固然他们的论点看似有理,保罗却说:“他们的思念变为虚妄,无知的心就昏暗了;自称为聪明,反成了愚拙……他们既然故意不认识神,神就任凭他们存邪僻的心……(成为)狂傲的、自夸的。”(罗一21~22 ,28 ,30 )在歌罗西就有不少这类的哲学在迷惑信徒,所以保罗为歌罗西信徒祷告,愿他们在一切属灵的智慧悟性上,满心知道神的旨意(一9 )。保罗告诉信徒,基督是那不能看见之神的像,万有都是靠祂造的,一切的丰满都乐意在祂里面居住,所有的智慧和知识都在基督里面藏着(一15~16 ,19 ,二3 )。然后再警告他们要谨慎,恐怕有人用他的理学(原文为哲学philosophy)和虚空的妄言,不照着基督,乃照人间的遗传和世上的小学,就把他们掳了去(二8 )。这些哲学到今天还在俘掳许多人,作为它的掳物。
在新约圣经恢复本西二4 有一个很合式的注解:“要欺骗信徒,或将信徒掳去,必须用与真理相近的东西,如哲学等。若是我们对基督,神经纶的中心,有清楚的异象,就没有人能欺骗我们。若是我们以基督作生命,持定祂作身体的元首,认识祂是神的奥秘,经历祂是荣耀的盼望,并在祂这包罗万有的灵里行事为人,我们就不会为任何人事物所欺骗。”
第三类的论点,还算与圣经所启示之神搭上边,但只能算是“旁枝末节的神学”。这些神学家不晓得神在宇宙中全盘的心意和计划。他们试图削足适屦,像初世纪时的马吉安一样,以自己之喜好,把神的话随意剪接采用,使圣经的经节符合他们的论点,好叫他们所传的得逞。对于这一班人,我们要很郑重地说,要认清楚我们信徒在神面前的地位。不错,神是救赎了我们,也将那叫人与祂和好的职事交付给我们信徒。但是,祂是我们的主,祂有祂的计划和目的,我们只能求祂光照我们的心眼,赐给我们智慧和启示的灵,使我们知道祂的经纶,而与祂配合。绝不是以我们的想法或意念为主,而叫圣经与我们配合。
在旧约时代,当摩西过去之后,约书亚带领以色列人过了约但河。在攻打耶利哥的前夕,约书亚遇见一个人,手里有拔出来的刀。约书亚问他说,你是帮助我们呢,还是帮助我们的敌人?那人回答说,不,我来是要作耶和华军队的元帅。约书亚就俯伏下拜说,我主有什么话吩咐仆人(书五13~15 )。约书亚以为他是带领神的子民去作战,神应该与他站在一边,帮助他,甚至听他的指挥来作战。但是没有,祂是主,祂有祂的计划,是祂呼召人来与祂合作,执行祂的经纶,祂自己来作元帅。许多信徒也犯了同一个毛病,以为不论作什么,说什么,只要他们是信徒,并且采用圣经的话,神必定站在他们这边;他们一祷告,神就非听他们的吩咐和差遣。约书亚的记载提醒我们,神有祂的计划和行动,是祂作主,是祂作元帅,不是我们。
创世记十一章记载人在示拿地的巴别,要烧砖造塔,以便通天,为要传扬他们的名(2~4 ,9 )。这一群人的首领是宁录,而宁录在耶和华面前是个英勇的猎户(十9~10 )。“宁录”这名字的原文直译是:“我们要背叛”(We shall rebel)。魔鬼撒但背叛之因乃是他心中骄傲,要升到天上,要与至高者同等(赛十四12~14 )。而这件人心存反叛,要靠他们自己的能力烧砖造塔,使他们可以达到天上的事迹,在人类历史上也一再的出现。本文所介绍的近代神学之发展,从康德起,强调人之理性或感觉,他们不再相信神,以人的天赋为傲,否定神和祂的作为,推翻圣经,岂不比神还大?在神的面前岂不是“英勇的”?他们是“强而有力的”,也是“不服从神的”。他们的理论猎取了许多人,作为他们的掳物,他们有可夸口的。他们自己可以定义“神”该是怎么一回事。在他们想法中的“神”应该是如何如何,才能算得是“神”,岂不“英勇”万分?符合他们想法的才叫“神”,他们否定基督的救赎,自创认为高明的哲学理论,岂不就是“烧砖造塔”吗?而他们以为凭人类的努力,就可以带进他们所谓的完美社会,不就是“以人力通天”吗?耶和华神下来变乱他们的口音,不就是近代神学里的繁杂论点,五花八门,各说各话吗?他们早已在神的咒诅之下,尚浑噩不知。
自创世纪第三章起,圣经中可以明显的看见有两条线,贯穿历史,直到永世。这两条线起首于生命树与知识善恶树;一条终结于新耶路撒冷城,另一条却通往咒诅的火湖。在生命线上,有旧约时代被神呼召之圣徒和新约的信徒,就是希伯来书十一章里所列的信心之见证人,加上从教会时代起,奔跑在这条信心路上的所有信徒。相对的,从谋杀亚伯的该隐开始,宁录、法老王、耶洗别,到新约时卖主的犹大、不信复活的撒都该人、丢弃良心谤渎神的许米乃和亚力山大,和跟随撒但的一批人,就是在这知识善恶线上。近代神学的始作俑者,和敲锣打鼓追袭附和的“神学家”,也都在这条知识线上。
至于认识神的经纶有什么重要性,我们可以看来三9~10 。在那里说到,以色列人在旷野试探神,观看神的作为,有四十年之久,却是心里迷糊,不晓得神的作为。和合本圣经在此之翻译相当害意。在希腊原文里,第九节的“观看我的作为”之“作为”两字是εργα,指工作或作为;但是在十节里的“不晓得我的作为”之“作为”是οδους ,乃指道路或法则。主耶稣在约翰福音十四章所说的,“我就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”里的“道路”,是同一个字,但为单数而已。神在以色列人出埃及,经过旷野时,行了许多神迹,有许多作为。但是,在这些作为的背后,有神作事的道路,或法则,也就是我们所说的“经纶”。只观看神这些作为,而不认识神的法则、神的计划、神的经纶,绝不是一件信徒可以轻忽的事。神说这些不认识祂法则的人是心里迷糊,神还在怒中起誓说,这些人断不可进入祂的安息。身为神的子民,却不认识神的道路、神的心意,是多么令神发怒呢。还不得进入神所应许之安息,这是信徒不可掉以轻心的大事!
本文只简短介绍这些由知识善恶所起源,从人虚妄的心里,从那在悟性上昏暗的无知里所发出之欺骗的手法,使读者略识这些错谬系统的诡诈,以作参考即可。并不愿神的儿女花费宝贵的时光,在这些裹着理性或人文之糖衣,里面却是邪恶的理论上。他们的理论不值得信徒去研究。我们在神的经纶光中暴露它们,叫我们更加认识今日所处时代之光景。若不认识神的经纶,则会像保罗在提摩太前书所说之,“失去目标……转向虚空的谈论”(一6 ,原文),而导至丢弃良心,信心破裂,如许米乃和亚力山大,被交给撒但了。人若不认识神的经纶,不清楚神在宇宙中的作为,有多危险!
最后如同保罗所言:“但愿你们宽容我这一点愚妄……我为你们起的愤恨(原文为嫉妒),原是神那样的愤恨(嫉妒);因为我曾把你们许配一个丈夫,要把你们如同贞洁的童女,献给基督。我只怕你们的心(原文为心思)或偏于邪(或被败坏),失去那向基督所存纯一清洁的心,就像蛇用诡诈诱惑了夏娃一样。假如有人来,另传一个耶稣,不是我们所传过的;或者你们另受一个灵,不是你们所受过的;或者另得一个福音,不是你们所得过的。”(林后十一1~4 )岂不是对这些被近代神学迷惑之人的当头棒喝?切望勿再重蹈夏娃被迷惑之惨痛覆辙。愿神怜悯我们,叫我们认识祂的经纶,好叫我们在世的日子所作所为,与祂的经纶相配合。
科学之发现,与圣经并无冲突之处。过去几世纪以来,科学之发现是渐进的,经过一段时间,凡是与圣经所记载的不符合之处,科学都有改正,但是圣经却从未被修改过。如多罗买之以地球为中心的传统教导,并不是圣经之记载,而是罗马天主教因注重传统,带进了教会的正式教导之中。在哥白尼学说发表之后,天主教不愿放弃传统教导,导致众人之怀疑,使理性主义得以猖獗作孽。
杨牧谷主编,校园出版社, 1997,页638-641
H. Harris,杨牧谷主编, 《当代神学辞典》,校园出版社, 1997,页478-479
殷保罗, 《慕迪神学手册》,福音证主协会, 1994,页530-531
同注4,页558-561
J. B. Webster, 《当代神学辞典》,页106
Charles C. Ryrie, Neo-Orthodoxy, Moody, 1967, pp.49-67
马有藻, 《基督教神学思想史导论》,天道书楼, 1995,页286
同注7, pp.351-352
同注4,页573-577
K. Bediako, 《当代神学辞典》,页144-14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