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湾众召会整体的情形，多年来在人数这面，看不见多少增长。为此，我一直研究原因何在。据我所知，各地长老都很忠心，同工们也殷勤努力作工。近年来，台湾这里也没有风波，众召会都是风平浪静。一般来说，情形相当不错，没有混乱和败坏。我们盖造的会所也比从前增多，这是众所共见的。在台湾初期开工时，全省许多会所几乎都是克难式的，如今都变得十分讲究。我们在物质方面有长足的进步，在人数上却非如此。虽然每年受浸人数众多，召会中的人数却不见加增，即使增加也很缓慢。

为此，我深深感到纳闷。当弟兄们到美国与我交通时，我多次提到这个问题，盼望他们深究其中的原因。我告诉弟兄们，工作不能这样作，要改变方针。此外，这个工作几乎没有产生全时间者，更是相当大的亏缺，表明我们在原则上犯了极大的错误。

众召会人数不加增的原因，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透的。然而借由统计就可以知道，多年来台湾工作的成效到底如何。以台中召会为例，早在一九四九年，当我从南到北遍访各地后，在台中的弟兄们就受鼓励，开始正式聚会。一九五三年，台中就有了日式房子的会所，会场可容纳二百人。当时主日到会人数，至少一百多人。若是以一百人作基数，每年有百分之十的增加率，经过三十二年以后，至今应当繁增到二千一百多位。若是每年有百分之二十的增加率，三十二年之后就是三万四千人。然而，目前台中召会主日聚会的人数，约只有七、八百人。若没有统计数字，我们对于现有的人数，总觉得还不错；但从统计上看，就完全暴露出我们的光景，的确有很大的缺失。

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传福音。我们在福音上虽不是特别热心，总归年年都在传扬，并且带领多人得救。在台中，每年最少有五十至一百人受浸。然而，留下来的却不多。若再继续追查，我们挽回人的力量也很薄弱。这表示我们生了不少孩子，但存活率却不高。追究其中的责任，自然是追到长老们身上。那么，是不是长老们在实行上不忠信？我们都得承认，各处的长老们都很忠信。然而，为什么在托住人的事上，没有显出多少功用？我细心在主面前考量这事，就发现其中的原因。

首先，长老们在忠信一面没有问题，但却因着忠信而犯了集权的错误。如果我们查考圣经就能看见，在神新约的经纶里，绝无集权的作法。关于这点，我们从倪柝声弟兄身上看得很清楚。自倪弟兄以来，我们中间从来没有集权的实行。我与倪弟兄同工十八年当中，他相当定罪长老集中权柄的事。因此，他的讲台和谈话都表明没有集权这事。

在神新约的经纶里，使徒们的权柄并不集中。使徒行传开始时，彼得似乎是带头的，神却没有把权柄集中在他身上。到了十五章，雅各说话似乎比彼得更强。后来又有保罗兴起。若是按人的逻辑，保罗应该成为彼得、雅各的下属，但圣经却没有这么说；最多只说彼得、雅各、约翰向保罗伸出右手彼此相交（加二9）。彼得、雅各、约翰是受神托付，往犹太人中间作使徒，保罗则是往外邦人那里去（加二7~9），并没有谁管谁这回事。这证明新约里并没有集权。

因着看见这个清楚地亮光，所以在小排的安排上，我们也不要有召集人，目的是要每个参加小排的人都尽功用。徒一章给我们看见，那一百二十人并不是因着某人的召聚，也没有强调谁在带领。后来，即使设立掌管饭食的人，也没有立一位召集人（徒六1~6）。保罗在他的书信里虽然说到设立长老，却没有说谁是长老长。这些都与社会的作法背道而驰。在任何社会团体里，都有董事会、委员会，选立董事长、召集人等，有上级和下属，但圣经里绝没有这回事。甚至召会成立初期，最大的耶路撒冷召会，也仅仅是一个地方召会，并不集权管辖其他召会。这不像现今的罗马教那样集权，有阶级组织，以教皇为首。

我们在这点上的亮光虽然清楚，但在实行上，因着各处长老的忠信，无形中还是有了集权的情形，因而扼杀了圣徒们的功用。譬如，台北召会经常到会的人数约有四、五千。从前只有十位长老，如何照顾这四、五千人呢？所以，我们将原本在各会所里作执事的弟兄们统统设立为长老，加进了四十六人，却仍照顾不了这四、五千人。若是不能照顾周全，就会荒废，必定产生许多漏洞。有些人平常就缺乏照顾，等到他们不来聚会时，更没有人关心，因为关心不到。平时长老和同工们所顾及的，光是维持聚会的事，包括信息聚会、擘饼聚会等，就已忙得不可开交；若还要照顾圣徒，根本使不上力。所以，集权的作法会扼杀圣徒的功用。

若要解决我们由统计上所看见召会人数的问题，长老们非松开手不可。集权唯一的原因，就是长老们不放心交给弟兄们作，担心他们作不好，结果事情都留在长老们手上。这就如同老父亲有几个儿子，他们若未满十二、三岁，父亲不放心是应该的；等到他们逐渐长成，就应该陆续把事情交托给他们。我们中间的光景往往不是这样。当我在美国时，台北的弟兄们和我交通，谈到增设长老的需要，但弟兄们常是看这位不行，那位也不行，最后只好维持五、六位长老。由此可见，这件事已经积重难返，耽搁多年。

我们在使徒行传里清楚看见，保罗在他的行程中，到路司得和特庇传福音（十四6~7）。在那次旅行的回程中，他再经过路司得、以哥念、安提阿，就在一地一地设立长老（21下，23）。那些人得救还不到一年，就被设立为长老。保罗的生命丰富，职事也强，所带得救的人生命长进自然快速，这是不能否认的事。他传福音建立召会，不久就能设立长老。然而另一面，弟兄们在台湾服事，经过三十年，还不能增设长老，实在说不过去；差别总不会如此大。

当我看见漏洞后，就大胆建议台北二十一个会所都要有长老，并且每个会所至少两位。弟兄们接受我的带领，便照着安排，有了新的四十六位长老。经过将近两三个月，我觉得这些长老大体上的情形都够资格。虽然各处召会的情形不一定等同台北召会，原则却是大同小异。

作长老的弟兄们应该有信心，有胆量，把责任放出去。已过我们所犯的错误，就是长老集权的成分太多，太信靠自己，都看其他人不行。我们现在把责任推出去，把事情交给弟兄们作，虽然不会百分之百成功，最少百分之八十会成功；我们不能因噎废食。我们要以小排为单位，八、九个人彼此看望、照顾，如此分派责任，就能把进到我们中间的人，个个都留下。这样，当小排里有人没来聚会，就很容易发现，便可以前去看望。若是有人遭逢事故，需要帮助，小排的成员也不必等召会安排，大家自然爱心相顾，就能彼此托住。如此一来，全体都是相爱的，像身体一样，肢体都各尽功用。

我们一定要看清楚，在新约的教训中，绝没有要长老高人一等。在马太二十章，主明明告诉我们：“外邦人有君王为主治理他们，也有大臣操权管辖他们。但你们中间不是这样；反倒你们中间无论谁想要为大，就必作你们的仆役；你们中间无论谁想要为首，就必作你们的奴仆。正如人子来，不是要受人的服事，乃是要服事人，并且要舍命，作多人的赎价。”（太二十25~28）早在十九世纪，弟兄会的弟兄们就看见这个亮光，并且照样实行。他们中间没有等级，人便称他们为“弟兄会”。我们中间也是这样实行，可惜无形中却又形成了阶级，这是个大错误。

彼得在彼前五章说，长老不是要作主辖管所委托他们的产业，乃是作群羊的榜样（彼前五3）。这表明彼得自己也学习。作长老的是作信徒的榜样，不是作主辖管信徒。“作主辖管”在原文是“主”这个字的动词。因此彼得的意思是，长老们不是作弟兄们的主，乃是作他们的仆人。这个真理在我们中间虽已相当清楚，但实际上，长老无形中似乎成了特别的阶级。

有人甚至告诉我，他们看见长老就害怕；要去见长老，敲长老室的门，还得鼓起最大的勇气。我们绝对不要给弟兄姊妹一种感觉，认为长老是特殊阶级，否则会扼杀圣徒的功能。外面的人把长老当作带领的人，我们无可责怪，但在召会中却不该如此。比方，长老不一定不能作整洁，只有年轻人才作整洁。从前我在烟台，就曾经带头洗厕所，那就是带头作整洁。洗厕所不一定要长老作，年轻人应该作；但不是说长老就不能作，有时长老带头作，是为了作群羊的榜样。召会生活中的一切事，该是长老们带头作，连整洁也是如此。

长老集权的作法与圣徒人人尽功用的实行相背。在使徒行传一开始，我们就看见圣徒们乃是挨家挨户聚会，坚定持续在使徒的教训和交通里，持续擘饼和祷告（徒二46，42）。这样的实行不限于使徒，乃是人人都可作的事，人人都可以在家里擘饼和祷告。三千人得救后，就挨家挨户擘饼聚会，并不需要批准。他们没有集权的作法。我们的作法却不是这样，都是长老们管治，其他的人旁观。

目前我们推动小排的实行，没有集权的安排，也没有指定谁是召集人、带头人。借此，我亲眼看见许多人显出功用。长老们应该撒手，让弟兄们作小排；长老们要把责任分给众圣徒。召会建造的基层是小排，就是在一家一家里。长老们在这方面一定要松手。以世界的话说，就是“还政于民”，不要全权操在长老手中。我们中间得救的人所以留不下来，是因为长老们在照顾上有限。如果将一切责任分到小排里，排排自己看顾，人人都会得着照顾。

我们所犯的第二个错误，是疏忽了产生全时间者。以台北召会为例，聚会人数约有九千，若是每二十个圣徒产生一位全时间者，应该有四百多位全时间者，然而目前还不到一百位。我们在产生全时间者的事上，观念都太超脱、太属灵、太超然。我们认为只要弟兄姊妹蒙恩，圣灵自然会有引导。因此，在他们尚未采取行动之前，旁人不要去鼓励。这种态度太过超然，并不合宜。在属灵的事上，我们都得像传福音一样勉强人。我们出去传福音时，若是宝贵的福音因着人瞎眼看不见，我们绝不会听而由之，觉得已将福音介绍给人，尽完了责任就吧。我们若持这种态度，没有多少人会得救。我们在传福音的事上，总会尽量勉强人，所以年年才有许多人得救。我们带人属灵也该如此。譬如你带领人读圣经，不能只告诉人圣经很宝贵，读不读则听凭他们，这样的态度不能成全人。我们带领人全时间服事，要像带人得救一样，也要像带人追求圣经一样。然而这些年来，我们疏忽了这件事，没有带领多少人全时间服事主。

譬如，这次台北应届的大专毕业生有一百二十几位。弟兄们召聚他们，并推动他们全时间，结果有数十位响应。这些反应是圣灵的工作，还是人的鼓舞？你若说是圣灵的工作，为什么从前没有这样的事发生？我们需要看见，一面需要圣灵作工，另一面需要人的配合。就如我们不传福音，圣灵无论怎么作工，也无法使罪人得救。必须有人传福音，加上圣灵作工，才有罪人得救。

我们传福音并且祷告，乃是由衷的要人接受祝福。若是我们不这样作，圣灵不能作工感动人得救。一面，圣灵作工感动人；另一面，我们要求人接受祝福。所以，我们向人的要求，不能说都是人工的。人会不会得救，在于圣灵作工；当圣灵作工，加上人的配合，罪人才能蒙恩得救。因此，圣灵作工，加上人的配合，乃是妥当的作法。

在旧约里，利未支派是全时间事奉主的，是由其余十一个支派供养他们。在新约里，徒一章那一百二十个一同聚集的人当中，就有十二位全时间的使徒（徒一13~26）。那个比例是九个圣徒供给一个全时间者。根据召会历史，欧美的团体送西教士到东方，特别在近二百年间最兴盛，他们把福音传遍各大洲。其中有一个团体，是二十个人当中就差派一位出去。如果依照这个比例，二十个人中产生一位全时间者，台中召会目前有七、八百人聚会，至少应该产生出三十五位全时间者。若是我们能有三十五位全时间者，必定能作出事来。目前我们全时间的人数并不够，我们还欠主“人债”。

我们所犯的第三个错误，是在财物使用上不恰当。以台湾全岛来说，这些年我们在经济上大蒙神祝福，各面都十分繁荣。同样的，我们奉献的收入也比以前增加，可是大家却将这些钱财用在盖造会所、改建会所的事上。实在说，我们用在会所的钱应该减少，用在全时间供给的事上应该增加。

目前台湾比从前富有，甚至在一些会所里使用的家具都非常高尚。实在说，我真希望你们把这些金子“剥下来”，供给全时间者下乡传福音。会所的装修总要有原则，总要朴素、实用并整洁，千万不能太世界化。我们要教导弟兄姊妹，将钱财用在正确的途径，奉献给全时间者出去传福音。如果我们的钱财不用在这方面，人也不出去，福音是不能普及的。

按照统计数字，台中召会每年只增加约十个人，这是我们的失败。此外，我们全时间的人数也不足。我担心这里对于全时间的供给，恐怕也是不够。弟兄姊妹都爱主，也把钱财奉献出来，却用来建造会所，这太可惜。长老们身负重任，要将弟兄姊妹带回正途。长老们该教导弟兄姊妹，在日常一般的花费上，不要照着世界的眼光。例如购买车子，只要以实用、安全性高为考量，如此就能节省一些钱，为着奉献给主，供给全时间者的生活。

长老们还要教导弟兄姊妹接受负担，奉献自己出来全时间事奉主，这样主才有出路。一面，召会应该兴起全时间者；另一面，全时间者要照着负担为主作工。当初我出来全时间服事，没有人应允供给我。我自己定意即使是喝山水、吃树根，也要一生事奉主。感谢主，直到今天全数是祂的怜悯。全时间者应当有这样的精神：召会供给我，我感谢主；召会不供应我，我也不埋怨；我受饿是应该的，就是舍命也是应该的。这是我们应当有的态度。一面，召会的众圣徒都该努力供给；另一面，全时间者努力出去传扬，这样福音一定兴旺。

总而言之，我的负担在于这三个点：长老的责任都交托出去，产生全时间者，拼上财物并且用于正途。如此，人数定规增加，众召会必然兴盛发达，更可以往前开展全台岛的乡镇。台湾目前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召会，有些地方仅仅几个人聚会，缺乏全时间者去照顾。弟兄们若是尽全力守住这些原则，相信我们在福音的传扬上还要更广阔、更普及。

如果长老们不集权，将责任放给圣徒们，小排的实行普及，自然能托住人。此外，产生更多全时间者，加上将圣徒们的奉献用在正途，一定可以使福音更普及。否则，依照我们现今的情形，虽然弟兄姊妹爱主、追求主，也吃喝享受主，但召会的总人数，以及事奉的人数不增加，至终会使我们无法发展、生存，最多只能维持现状。

我好像医生剖析病情一样；我们若要治病，就要从这三方面着手。我希望诸位都能接受这些交通。你们若能接受，我们就有出路。我是带着负担，并且看见异象，下定决心非要在台湾好好作不可。我求你们都看见这个异象，这不是人的劝勉所能达成的。我不是因着人的劝勉，乃是看见了异象。台湾这里治安良好，交通方便，教育普及，经济繁荣，百分之百有利于福音的广传。有这么好的环境，我们实在没有理由不把福音传出去。这里只是一个小岛，到处布满交通网，人群都在我们眼前；好像我们网也不用撒，鱼就跳到脚上。但愿我们都看见异象，从主领受负担，广传福音，好叫我们见主面的时候，可以向祂交账。

问：在鼓励圣徒们奉献的事上，是要弟兄姊妹直接奉献给个人，还是注明为着全时间者？

答：我们要清楚，在新约圣经里，从来没有这种指导和规条。首先，弟兄姊妹都得与主有交通，受引导而有所奉献；最低限度要像旧约一样，拿出十分之一。虽然我是个全时间者，但是蒙主怜悯，我自己也实行分出确定的比率给神。此外，当有主随时的引导时，再加奉献。弟兄姊妹的奉献，大部分是归到召会的经常费。若是有主引导，可以注明款项是为着给全时间者，那就不能列入召会经常费的奉献。

在召会生活中，我们有许多的经历，所以不愿意集权作事，也不要集权管理。我们愿意由一个地方出来的全时间者，就由那地召会供给他们生活费。这并不是说，由那处召会发薪水。譬如，你若知道某位全时间弟兄即将结婚，或者到新的地方开展，就可以在祷告的负担里，为他摆上财物。至于弟兄姊妹平常所奉献的，大部分是为着召会的经常用途，就让召会支配。此外，也会有特殊事件的需要。例如台北现在要盖大会所，需要相当的花费。盼望大家都在主的引导下有特殊的奉献。

似乎神一直向我们“征税”，但这的确是祂的需要。然而，玛拉基书告诉我们：“你们要将当纳的十分之一，全然送入仓库，使我家有粮，以此试试我，是否为你们敞开天上的窗户，倾福与你们，甚至无处可容。”（玛三10）我们虽奉献出去了，所有的却仍然丰富，这全在乎神，在乎祂的主宰；因祂是祝福的源头。

当召会的光景正确，责任都分出去，全时间者也产生出来，圣徒们的财物能跟上，神的祝福就会来到。祂一定祝福，并且祝福各面各方，也祝福得久久长长。

问：我们所在的召会，名单上有二百多位圣徒，但实际到会的人数约只有三、四十位，我们该如何推动？

答：你们应该尽力推动小排，甚至有爱筵交通，首要的是恢复久不聚会者。你们在名单上已有二百多位圣徒，若去积极推动，很容易恢复一半的人数。其次，需要产生全时间者。第三，圣徒所摆上的钱财更要跟得上。同样是这些原则，一定可以使各地的人数加增，福音普及。

小排一定要成为召会的基层，而不是把长老当作召会的基层。各地的长老们应该尽量把责任推到小排里，使弟兄姊妹都负责。小排里可以恢复久不聚会者，也可以带领新人，更可以传福音。在小排里要有福音的话语，这样的传讲不需要长篇大论，大家三言两语配搭着讲，很容易带人得救。小排若要托住人，就得包括牧养、教导、探望和照顾。等到人数增多，自然可以分作二排。每一个排照顾自己的成员，结果全召会人人得着照顾，圣徒们个个有责任并且尽功用。

一九八五年五月四日讲于台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