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二二年，主的恢复在华语世界，正式在福州开始了第一处的召会。我们从起头就明白，我们不能跟随组织基督教，并且教导这件事。因为在圣经中，没有组织基督教；圣经里只有基督与召会，没有组织，也没有“教”。我们只能有基督，然而仅仅有基督不够，新约给我们看见的乃是基督与召会。

新约向我们启示，神的心意是要得着一个宇宙人，有基督为头，召会作祂的身体。所以我们定意，只接受西方弟兄们带到中国的三件事：第一，接受主耶稣，接受这个名字。第二，接受福音。第三，接受圣经。我们只要主耶稣、福音与圣经。

若是我们研读召会历史，会发现在基督教里，除了主耶稣、福音以及圣经之外，又加了许多别的东西。直到今天，这些东西尚未完全去掉。其中有些是外在的，有些是里面的。在使徒行传里，使徒们所传的是一位复活的基督，在升天里，为着祂自己的繁殖。繁殖是加多，却不产生别的东西。譬如一粒麦子，落在地里死了，就结出许多子粒；那是麦子的繁殖，有的三十粒，有的多至一百粒。不论三十粒或一百粒，都是麦子的繁殖，并没有产生麦子以外的任何东西。

在我的印象里，当我第一次跟着母亲，从所住的乡下，到城镇里的南浸信会礼拜堂，是去过圣诞节。当时我还是个小孩子，没见过什么场面，看见礼拜堂就觉得很新奇。圣诞老人将糖果发给每位小朋友，因着那个时代连吃一块糖果都不容易，所以我们很感谢他。这是我对基督教的第一个印象，是圣诞老人、糖果等外在的东西，而不是主耶稣、福音和圣经。

天主教则是满了偶像。一九五〇年以后，我到了菲律宾，当地的天主教十分盛行，竟有称为“黑耶稣”的大礼拜堂。他们造了一个“黑耶稣”的雕像，所有进入礼拜堂的人都摸雕像的脚。他们也在门口贩售蜡烛与蒙头巾。所有前来礼拜的人，都得买一根蜡烛，在进入礼拜堂以后，放置于所选择的偶像前面。那个教堂的墙壁满了偶像，每一个像底下都有一篇短文。他们教导人念这些祷告文，可以减轻亲人在炼狱所受的苦。再者，人若是念其中一则祷告文，一天念一定的次数，念到规定的年数满了之后，他的亲人在炼狱的时间就能缩减。他们教导人若是爱自己的亲人，就要这样作。他们的实行，有许多地方不合乎圣经。

另一面，基督教里有好些不正确的观念，成了一种精神污染。比方，中国人一旦信了耶稣，就会有“作礼拜”的观念。他们将“礼拜”这个动词，换作名词使用。譬如说 “del祷告”，很容易领会；说“作祷告”，就很古怪。人对作礼拜的观念，一般都领会为“坐”在教堂里，听牧师讲道。若是没有牧师，就不能作礼拜了。

此外，有一些中国人读过孔孟、理学，信了耶稣以后，就说圣经和孔孟或理学家所说的差不多。在他们的领会里，基督教就像理学；他们认为宗教就是有所宗而施教。所以，中国理学家信了耶稣以后，就把圣经写得和大学之道差不多。他们说中国人讲“苟日新、日日新、又日新”，新约圣经也讲“更新”。几乎中外的基督徒，都受到这种精神上的污染。

我年轻时，看见倪柝声弟兄写的文字，说到出于人的一切道德行为都不值钱。在中国基督教的历史里，他恐怕是第一个讲这类话的人。这话的意思是要指明有基督才是最重要的；有基督必定有道德行为，但有道德行为不一定有基督。那时，我已经在基督教里得救，但我还问：“为什么道德行为不值钱？”这就表明我也受到了精神上的污染。等到我在美国开工，传讲我们中间所看见的亮光，引起美国基督教人士强烈的反对。他们批评我们，连道德伦常都不要。由此得知，这些基督徒都受到精神上的污染，把神的救恩与人的哲学、道德伦常等混为一谈。

即便在我们中间，仍有相当成分的污染存在。在我们的观念里，作基督徒就是要作好人。虽然我们口头不讲，但我们里面的确是这样认为。我们需要明白，这种精神上的污染，天然的观念，是很难办的，不容易去掉。

我们要从四福音来看传福音带人得救。马太福音、马可福音、路加福音这三卷福音书，是按着相当好的次序排列，称为对观福音书。在马太福音末了，主耶稣吩咐我们要去，使万民作主的门徒（二八19）。马可福音也说，要往普天下去，向一切受造之物传扬福音（十六15）。到了路加福音就说，要靠着祂的名，传悔改以得赦罪之道（二四47）。然而在约翰福音，却找不到传福音这句话。不过，约翰提到一件事，是其他三卷福音书似乎没有提过的，那就是主说，“我是葡萄树，你们是枝子。”（十五5）我们既是枝子，就需要结果子（2，4，5，8）。

或许有人将这里的“结果子”，串到加拉太五章那灵所结的果子，诸如爱、喜乐、和平、恒忍、恩慈、良善、信实、温柔、节制等（22~23）。这样解释，就将约翰十五章的果子看作是道德伦常的行为。我们要正视这个问题。当主耶稣说，祂是葡萄树，我们是葡萄树的枝子，枝子都要结果子时，主的意思是要我们又温柔、又忍耐、又喜乐、又节制吗？若是我得救六十年，只是结爱、喜乐、和平这些果子，到末了还是只有我一个人，也没有带人得救，请问这会是主的意思吗？所以，这里的果子应当是指人，不该是指美德。

在约翰福音里，果子若不是指结出“人”的果子，整本约翰福音就缺少带人得救这件事，也就无法与其他三卷福音书论到带人得救这事相称。根据前面三卷福音书─马太福音、马可福音、路加福音，约翰福音所论到的结果子，一定是指结出“人”来。

苹果树结苹果；我们基督徒是“基督徒树”，就该结出“基督徒”来。我们的果子不该只是爱、喜乐、和平等，我们应该结出基督徒；我们都该是结果子的枝子。按照圣经的原则，启示录二十二章乃是说，每月都结果子（2）。要我们众人每月都结果子，恐怕太为难。然而不论如何，从圣经以及果树结果子的事实看来，我们一年结一个果子，乃是最基本，不能再少的。我们很难找到一棵树，每年只结独果。若是你家里的树，枝子只挂一个果子，那是太难看、太穷乏了。果树就该结累累下垂的果子。

今天我们谈论结果子，若是每人每年结一个果子，召会人数一年就会翻一倍。一九五六年，台北召会经常过召会生活的约有三千人，这是很稳妥的一个数字。如果我们以非常保守的估计，将三千这个数字改为两千，甚至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增加率，就是每十个人带一个人得救，我们的人数，从一九五六年到一九五七年，就该有两千二百人。一九五八年，就该有两千四百二十人。一九五九年，就有两千六百六十二人。一九六〇年，就有二千九百二十八人。这四年增加的人数，将近一千人。从一九六〇年到一九八四年，又过了二十四年。若是每四年人数繁增一半，应该又繁增六次了。从三千人，到四千五百人、六千七百五十人，依次下去，到去年，一九八四年，在台北经常聚会的人数，应该有三万四千人。这是很保守的估计，是以每年加一成的增加率计算的。

然而，直到去年，经常出现在聚会中的人数，只能勉强算三千位。即便是三万四千人的十分之一，也应该有三千四百人。所以，不论我们怎么算，都实在是不够交代。从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八四年，这二十八年来，我们算是白作了生意，在主面前无法交账。

不要责怪长老或同工，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分责任。我们将这些数字一一摆给众人看，为要叫我们都看见自己的光景；这是召会里的事，也是我们家中的事情。二十八年来，我们兢兢业业的跑聚会，在召会中活动，结果如何？我们有二十几个会所和许多圣徒，可说是有很大一笔资金、家业和家当，但我们多年劳苦的结果竟是白作工。

若是我们已经达到统计数字，今天我们还能开展到印度、缅甸等地方，甚至到达阿拉伯世界。一百个人当中，有一个人往海外开展，这个目标我们定规会达成；台湾岛上的各乡镇，也会完全被福音化。同时，只要每位弟兄姊妹平均奉献一个小的额度，就能应付在海外开展上财物的需要。盼望我们都得着一个深刻的印象，因着我们的一念之差，因着我们忽略了团结、同心合意，使我们二十八年来耽误了许多事情，这不是一件可以轻忽的事。

我们应该注意传扬真理，我们中间的真理明亮又丰富；我们也应该注意生命，我们的生命比起一般的基督教，的确有长进。然而，我们若只注意真理和生命，不注意结果子，就会像这二十八年来的光景，情形只会更低落。长此以往，主就没有路。我们在台湾，没有带多少人归主，而这个岛上却满了拜偶像的光景。我们邻近的国家，印度、缅甸等，也都不太远，我们并没有人去开展。这些情形使主没有多少出路。

一面来说，今天在全地上，并没有多少个召会聚会人数达到三千人；台北召会是堂堂皇皇的大召会。另一面，从统计数字来看，不难看出我们严重的缺点。从一九四九年八月一日，我们在台湾岛上正式开工，至一九五六年，我们的人数从四百人达到两万人，其中积极过召会生活的人数有三千人。在那七年当中，我们的人数翻了七倍半。一九五五年，史百克弟兄第一次访问我们，没有摸外面的事，情形还好；但一九五七年，他第二次来，使我们遭遇了极大的痛苦，召会的情形极为低落；那实在是一种搅扰。这个搅扰，使我们顾不到结果子繁增这件事。那个搅扰的确是个大亏损，使我们中间起了风波。

那些制造风波的人，从上海开始就是我一手带领的。因着对他们的信任，就把当时台北召会的三会所、台中召会、嘉义召会、台南召会交由他们服事。等到史百克弟兄来了之后，他们受到影响，起了异议，说他们看见了丰满的基督，就要把召会立场打掉。

我们一直容让他们的情形，从一九五九年直到一九六五年。可以说，在那期间他们使我们非常不愉快。在这事之前，众同工和众弟兄姊妹是万众一心，所以一直有繁增的情形。然而，风波产生之后，好像在夫妻生活中，有一方作了不堪的事，使得家庭失和。我因此到美国去，在那里住了一年多，以后主就把我留在那里。

到了一九六五年，弟兄们来信催促，一定要我回台湾处理闹事的那几个人；我只好答应在洛杉矶的大会以及巴西的访问结束后，回台湾处理这件事。就是这一场风波，打掉了我们前面七年的繁增，直到现在还没有复原。

我们的负担乃是要众人同心合意，把所交通的事作出来。弟兄姊妹都爱主，为主摆上了时间和一切，我们忙忙碌碌的聚会，全为着基督与召会。然而，我们这一班人忙了二十八年，却没有什么结果，这是很大的亏损。另一面，我们也稍有可告慰的，就是这二十几年来，我们在美国，把主的恢复从华语世界带到了英语世界。要将主的恢复在华语中间的丰富带到全世界，语言是一层大的拦阻。然而，主把我带到了美国。我在美国并没有强调华语工作，相反的，我将所有的时间和力量都用在英语世界这一面。因此，主的恢复就从华语世界进到了英语世界，从美国又普及到全球各大洲，包括非洲、欧洲、澳大利亚、纽西兰，还有南美洲。这件事叫我里面可得安慰，这是我们用代价换得的。

此外，从一九七四年开始，长达十一年之久，我们每年有二次大的生命读经训练。每次在训练前，我都有二、三个月写作的时间；有弟兄们协助作翻译，由我审查，还有我自己写注解、编串珠。感谢主，祂保守了二十二次的训练，没有受到任何打岔。保罗十四封书信的生命读经出版为精装九大册，加上新约其余各卷的生命读经八大册，共是十七大册，约有一千二百篇信息，一万二千页。这是我们中间的家产和宝藏，也是值得欣慰的事。

你们都是有作为的人，特别是这一代的青年人，都是好材料，都可期待；所以，我们要重整旗鼓。二十八年来，虽然在人数上，我们没有得多少，那是我们的亏欠；但在品质上、质地上，弟兄们都持守在生命线上，这是可骄傲的。所以，现在重新开始，为时不晚，我们众人都必须起来。五十岁以上的，即使体力上不太许可有太多活动，却仍可以尽祷告的功用，在主面前担起祷告的担子。

我们身负重任，印度、缅甸、阿拉伯世界等，都是我们应该去开展的地方。这些地方有些不是白种人能去的，但中国的弟兄姊妹却能。在台湾这个小岛上，三十五年来，拜偶像的情形比福音不知盛行多少倍；这是我们的责任，我们不能再浑浑噩噩，否则主在我们中间没有出路。若是主在我们中间找不到出路，就会逼着主拖延时间，在我们之外，或在我们之后，兴起另外一班人。因此，你我都要看见并担起这个责任。

此外，我们要交通一点，就是青年人在这个配搭里，不要带进意见，意见并不值钱。你们需要认定主的恢复这个目标，认定一地一会，认定基督与召会。你们要认识真理，在生命上也要追求长进。此外，还需要作统计，并达到预定的目标。不要认为统计数字不属灵，我自己也很讲究属灵，但这个统计数字太实际，太重要了。

不要认为我们从前不重工作，现在却要重数字。圣经是全备的，约翰福音说到要去结果子（十五16）；使徒行传也记载五旬节那天，有三千人得救（二41），把“三千”这个数字突显出来。四章那里，又有五千的数字被记载出来（4）。六章又说，神的话扩长起来，门徒的数目就大为繁增（7）。今天我们能不能说，这二十八年来，主的话在台湾大大扩长，人数繁增？我们必须诚实的回答：不能。在美国还可以归咎于反对的人，但在这里，没有反对的事情。同时，政府还给我们种种便利，社会安定、经济繁荣、教育普及、交通方便，各方面的条件都够，福音要从我们中间出去，实在是义不容辞的事。

我们需要服下来，众同工以及众弟兄姊妹都得服下来。从我们个人开始，求主怜悯我们，每人每年至少带一个人得救，至少恢复一个久不聚会者，至少照顾一个比自己年幼的人。若是我们人人尽功用，积少成多，众擎易举，起码一年会有好几千人恢复聚会。仅仅倚靠几位长老是不够的，因为他们人力有限。这不是一件难事，乃需要我们都实行三件事，就是带人得救，恢复久不聚会者，并照顾年幼者。

一九八五年一月十一日讲于台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