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多年前我生在中国的一个基督教家庭里。从母亲那一方来算，我是第四代的基督徒。我幼年所接触的大部分是基督徒，受的也是基督教的教育，但现在回头看，我那时还不认识主。在我还不满二十岁的某一天，一位有名的布道家在我的家乡传福音，她是一位只比我大六岁的青年女子。我抱着好奇心去听；就在那次聚会中，我实在遇见了主。那一天我听到的不是宗教，而是神自己。我自小喜欢读书，读的是英文学校，对中文也有研究；我觉得青年人的前途就在学问，我一定要在学业上尽力，并且我有把握自己会成功。可是那一天我遇见了主，下午回家途中，我就举目望天对主说，“不要说前途，就是全世界都给我得着，我也不要了。我愿意一生作一个穷传道，提着圣经走遍各乡各村传福音。”我就是这样蒙召的。

从那一天起，我就非常爱圣经，几乎没有一天不读这本书，到今年已经六十一年了。我得救不久就深入圣经，也遇到弟兄会有名的教师。我和他们一同聚会，受教七年半之久，所学的多半是圣经里的预表和预言。这两项我学得很透切，但还不太认识圣经里头的生命。七年过后，主给我一个新的起头，使我在认识圣经中的属灵生命上，有一个彻底的转机。用比方的话说，我是从皮毛转到核仁。尔后主引导我放下职业，一生不作别的，专作主的工作。我的心都在圣经上，天天研读圣经。我越读，就越认识圣经的核心和中心路线。一九三三年起，我就专专传讲我所看见圣经的中心。

我虽然没有接触过别的宗教，如佛教、回教、道教等，可是对于中国的孔孟之道，则接受了不少的熏陶。然而，我信主得救后，逐渐发现圣经这本书中之书的高超，绝非孔孟之道所能比拟。根据我六十多年对这本圣经的研读，以及我个人的认识和经历，我会说全宇宙有一个中心，整本圣经有一个中心，人生也有一个中心，并且这三个中心就是一个中心。这个中心是什么呢？就是圣经里所说的，也就是我们所相信而事奉的这位三而一的神。三而一的神是一个奥秘，三者当中的耶稣基督，就是神具体的表现。祂是我们信仰的标的，也就是我们所信的对象；我们所信的完全在于祂。我们今天不是有分于某个宗教，也不是仅仅信圣经的道理；我们的信乃是接受一个活的人位。这个活的人位，简单说就是神，祂的具体表现就是耶稣基督。这一位成为肉身，在地上经过人生，钉十字架为我们死过，解决我们消极一面的问题，又从死里复活。最重要的关键，就是祂复活之后成了一位赐生命的灵（林前十五45）。这不是学说，而是实际。

这一位实实在在地耶稣基督，祂不光是神，也成了人。这是历史中的事实。谁都不能不承认在历史中有这一位奇妙又实际的人物，名字叫耶稣基督。这不像希腊神话是虚构的。祂的确到十字架上去死过，并且全人，灵、魂、体都复活了。复活的道听起来很奥秘，其实一点也不难懂，因为天然事物中就有很多复活的例证。一粒麦子或者花的种子种下去，在土里朽烂了，也就是死了；岂不知朽烂就是生命发展的时机。尔后从地里探出新苗，那就是复活。种子能复活是因为里头有生命。最好的宝石，最值钱的金钢钻，埋在地里一千年也不会有动静，因为它里面没有生命。但是一粒小小的种子，只要落到地里泡水、朽烂，里面的生命就发展出来了；这就是复活。

主耶稣自己说，祂是一粒麦子（约十二24）。祂说这话时乃是众人正欢迎祂的时候，祂用麦子落在地里而死的比喻，表示祂不接受群众的欢迎，反而乐意受死。祂在十字架上死了，并且还被埋葬，这就是落到地里。当主耶稣被埋葬在坟墓里的时候，祂的灵和魂大大活动；这就像一粒种子朽烂时生命的活动。到了第三天，祂复活了，就从阴间和坟墓里走出来。祂的复活就像一粒种子发出嫩苗，与原来的作物相同，只是所长出来的不是原来的种子，乃是苗，是另一个形体。种子经过死而复活后，就更换形体；耶稣基督复活之后，就成了赐生命的灵。然后祂回到门徒中间，把祂自己吹到门徒的里面，要门徒接受祂作生命（二十22）。

我从整本圣经读出的就是这个中心。圣经中有千言万语，但是重点就是一个：三一神的具体化身是耶稣基督，祂在肉身生活，并且被钉十字架，然后从死里长出来，成了一位生命的灵。这位生命的灵就是我们的救主耶稣基督，也就是我们所事奉的三一神。圣经说，这位生命的灵就像我们今天所呼吸的空气一样。就在我们大家聚会的这个时候，这位主也在这里。二十多年前我在一个地方开特会，一位美国姊妹站起来说，“我多年不懂，我们怎么能够住在主里面，而同时又让主住在我们里面？”我说，“这很容易明白。你看看空气，我们今天是不是在空气里？空气是不是也在我们里面？如果不是的话，我们都呜呼哀哉。人八天不吃饭都能活着，两天不喝水可能会死，但是三分钟不呼吸就一定死了。圣经里说得很清楚，主耶稣复活以后来到门徒中间，吹一口气说，你们受圣灵。‘灵’字在希腊文也是气的意思。主今天是赐生命的灵，犹如空气，所以我们能在祂里面，而祂同时也在我们里面。”神已经经过种种过程，成肉身、过人生、经过死、进入复活，如今祂就是这一位赐生命的灵。神的成分在这位灵里头，人的成分，人性生活的成分，死的成分，复活的成分都在里头；我们所信的救主就是这样的一位。祂要住在我们里面，这就是圣经的中心。

再看宇宙，宇宙的中心与意义到底是什么？我一生写了将近三百首诗歌，最近写的一首是去年十一月间在台北为福音大会写的，讲到人生的意义（诗歌附四首）。宇宙到底以什么为中心？当然是神。那么神要作什么呢？一个寻常人都一定有作为；神是伟大的，祂到底要作什么？创造宇宙天地有什么目的？创造人类又有什么目的？圣经告诉我们，神的意思是要得着一班人作祂的器皿。就如诗歌所说的：“人是神造的容器，有灵有魂又有体。神要作人的内容，从人显出祂光荣。”神是灵，也给我们造了灵，为要叫我们把祂接受到我们里面来，作我们的生命，我们就活出祂来。这不光是个人的，乃是团体的。召会是一个团体的器皿，来接受这位伟大的神。祂活在我们里面，我们作祂的表显，祂就心满意足。神要得着召会作祂团体的器皿，这个工作正在进行，还没有完成；但是看这世代的光景和圣经的预言，这工不久就要完成。完成之后，召会就成为一座新耶路撒冷城，我们就是其中的组成分子。新耶路撒冷就是神在宇宙中世世代代、无穷无尽，永远的彰显。神在那里得荣耀，我们也心满意足。

这首诗歌第四节说，“人的生存无基督，一切尽都感虚无；失缺人生的意义，无指无望，无目的。”这就像手套是为着装手，如果手套里没有手，它就是虚空的。第五节说，“接受基督作生命，人就灵里得重生；时时凭祂而生活，虚空人生变诗歌。”接受基督作生命不是道理。我常常对读四书的人讲，大学很好，但大学之道最高不过在明明德。明德就是圣经所说的良心，大学之道无非是把这个明德光而大之。但圣经是说这位三而一的神要进到我们的明德里来，重生我们的明德，加强明德，还与明德调和为一。林前六17说，“但与主联合的，便是与主成为一灵。”这与主联合而成的一灵，不光是我们里头的明德或良知良能，而是神的灵加上我们的灵。

我们接受主而得救后，总觉得在里头有另一位住着。我们作事常常受这一位搅扰。例如，我想要批评人时，里头那一位会说，“不要批评人，要爱他。”这是在我们良心里头的故事，远超过了良心本身的作用。良心是我们灵中最主要的部分；主从死复活的灵，就住在我们的灵里，在我们灵里运行。这是神造宇宙的中心，是圣经启示的中心，也是我们人生真正的中心。

美国是一个基督教国家，福音的传扬相当普遍，但一般的福音并没有深入以上所说的。一般基督徒传基督耶稣，重在神爱世人，我们都是罪人，神打发祂的儿子，就是耶稣基督，来拯救我们；祂钉在十字架上为我们的罪死了，感动你我信祂；我们信祂，又作好人，就能荣耀神。等我们死了上天堂，就享受永远的福乐。但我们传的并不是这么肤浅，原因就是主已使我们挖出圣经深处真正的宝石，真正的精金。

简单的说，宇宙的中心就是基督作生命，圣经的中心也是这个；我们的经历也证实，这才是人生的中心和意义。所以诗歌附四首第五节末了说到我们信主以后，“虚空人生变诗歌。”诗歌是文学的结晶，是技巧达于高峰的作品。今天我们人信了主，不光是得救蒙恩，我们所过的就是一种诗歌的人生，我们的生活就是向神歌颂的一首诗歌。这就是圣经的中心，宇宙的中心，也是我们人生的中心。

一九八六年三月一日讲于加州喜瑞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