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主作伙行
过去,因着贫穷,因着无知,我在情绪中养育你们,在自卑中教育你们,
一心指望你们能出人头地,我好能有出头天。
直到神奇妙的救恩临到了我,在祂的大爱中,我得着祂的生命,有了祂的性情,
使我不再照着传统和天然的好恶、强项的个性,来衡量、面对生活的困境…
只是每每在主的光中,想到过去对你们的错待,
我都觉得那是一个难以弥补的破口…
 
逃难的日子
一九二七年,我出生于台北新庄的许氏人家;然而出生不到六个月大,就被送给同村的罗氏作养女。不幸的是生母养母双方皆贫,自小过着极其穷困的生活。一九三九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,所有民间可用物资全被日军征收一空,生活困厄,缺水、缺电、缺粮,处处饥荒,传染病肆虐,犹如人间炼狱。战乱中我带着妹妹逃难,火车站乱成一团,我及时将妹妹从窗户塞进人群挤爆的车厢中,自己仅能卡在急驶的车厢门口。若不是车内几位善心人士紧紧抓住我的手臂,我早已被甩出车外。
不久,为了逃避战火,我们举家半夜拖着人力板车,载着弟妹们和仅有的家当,投靠远房亲戚。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难熬,除了要洗衣、烧饭、挑水、养猪、晒谷,以换取仅可糊口的三餐与窝身之地外,还要常常被投以难看的眼色。日本战败投降后,因着房屋遭到破坏,我坚强的一砖一瓦的徒手重建家园。为了赚钱养家,照顾弟妹,我到了公卖局台北酒厂工作。
 
绝不向环境低头
二十一岁那年,借媒妁之言,在只见一次面的情况下,嫁给一个母亲卧病在床多年,孝顺的林姓青年。婚后,二二八事件发生,他无端被卷入其中,为避风头远走他乡,直至事件平息,才返回台北家中。其间,我孤立无援,只能靠着双手种菜、养猪、打工,度过重重难关。后来,我们虽然有了一女一男,但因顾念夫家代代单传,又连生了五个女儿,直到有第二个儿子才停止生育。然而,丈夫收入极其有限,要供应八个孩子吃饭、读书,着实不易。我只好想尽办法,竭尽所能,给人帮佣、开小杂货店以贴补家用。
 
一场无情的火
一九六九年十二月,一场无情火夺走了丈夫的性命。他为了救几个在火灾中受困的少年而严重灼伤,送医急救。其间,我深信传统所给我的意念,只要是作好行善,神明一定会看顾。那时,二女儿阿华还在读高中。亲族里有一位名叫春伯的,素来与庙里的人很熟,就带着阿华到台北各大庙小庙拜拜、求签问卜,总希望能为丈夫找出一条生路。庙里的人都说,‘没有问题,一定会好,因为他是救人、作好事,神明一定会保佑他。’但是六天之后,第七天清晨,丈夫过世了。
 
耶稣来到我家
那是一段相当难过的日子,风雨交加、寸步难行,最小的孩子才五岁。像楼梯一般,八个孩子天天排在我眼前,泪眼相对。我很想成为孩子们的大伞,很想作他们脚上的鞋,很想擦去他们脸上的泪水,但是我一样也作不到,因为我的心茫然,完全失去努力的力量。在那个当下,八个年幼无助的孩子,反而成了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。在这样难挨的日子里,女儿在同学牵引下信了耶稣,这在当时传统观念的束缚下,是万万不许可的。我担心的对女儿说,‘不可以啊,不可以信耶稣,信了耶稣,你连祖先都不能拜,怎么可以呢?那是对不起祖先的事,这样不行啊!’
女儿乖巧,常把一些关于福音的单张和小册子放在家里,让我有空也能读一读。我偶而拿起来读读,也从其中得一点帮助。当时,我见女儿信主以后,孝心没有改变,甚至比从前更加孝顺,就觉得这孩子信了主,也没有什么不好,后来才答应她搬去住在基督徒的‘姊妹之家’。
也许是孩子的心感动神,给我力量,渐渐的,我觉得拜拜没有那么重要了。我心想:拜拜的东西最后还是进到我们活着之人的肚腹,于是决定把三牲礼改为水果。之后又觉得,没拜虽然心里觉得有亏欠,但是拜了,又觉得没什么意义。传统的宗教祭拜,从来没有带给我深处的平安。我心中对传统的信仰,仍有着许许多多谜团与解不开的结;坎坷的人生道路上,虽然我有毅力、有智慧、反应敏捷、重礼俗,但是我活得并不快乐。
 
主耶稣真的是太灵了
一九八二年,我远赴巴西,帮三女儿阿贞坐月子。不料,去了大概两周就胃出血,被送到医院。当时,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都说葡萄牙语。我既不会讲、不会写,更是听不懂,就像哑巴兼聋子一样。正感到愁烦之时,想起女儿对我说过:‘妈,有事就呼求主的名,主必与你同在。’但是我又不认识主耶稣,怎么呼求呢?
我一人独自躺在病床上,不禁越想越害怕。不知怎的又突发奇想,我请观世音试试看。但是病房的门楣和窗户上,都有主耶稣的十字架把守着。(那是个天主教医院。)我心想,如果观世音飘洋过海到巴西来看我,每个门、窗都有主耶稣把守,能进得来么?那时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:‘你呼喊主名,试试看。’我就跟主耶稣说,‘主耶稣啊,我到这里来,我又不认识你,但是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,因为我只懂国语、日语、台语三种语言。如果你那么灵,就请派一个跟我语言能通的医生给我吧。’
过了中午,我整个人越来越不舒服。大约三、四点钟,有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,对我说了一些话。我一看,是个戴眼镜、说日本话的医生。我很高兴的对医生说,‘哦,你是我的救命恩人,因为我只懂得台语、国语和日语;而你竟然说的是日语。’医生看着我说,‘你是不是有祷告,因为医院里有一百多个医生,只有三个日本人。今天不是我的班,是值班医生临时有事打电话给我,请我代的班。’那个医生说,‘如果这个电话五分钟以后打来,我就已经和我先生到海边度假了。’那时,我心里真是欢喜极了,心想这位我不认识的主耶稣真的是太灵了,我这样讲讲,祂就真的派了一个语言能通的医生来看我。
我出院之后,即将回国。女儿女婿邀我到附近走走。当天,有三部车子一起出门,并且相约在一个地方集合。结果我坐的那部车先到,等了半个钟头,另外两部车却没有来。所以我们决定开车回头,开了一段路程之后,突然看见其中一部车停在路边。我心里觉得不妙,若是有事耽搁,应该两部车都停在那里,为什么只有一部?当我们靠近时,就看见女儿的车翻到山崖坡下。
我们下了坡,看见外孙脸色苍白的躺在草地上,没有任何反应。我心想:‘到底这个孩子还活着么?嘴唇都没有血色。俗话说,有哭才有得医。’我立刻跪下,对主耶稣说,‘主啊,你要救救我的外孙。’这样跪下祷告之后,婴孩的脸立刻红润,也哭了起来。我很感动的说,‘主啊,你实在太灵了,我这样祈祷一下,你就把我的外孙救了回来。’接着我们找到一家小医院,初步诊断,我女儿和女婿都有脑震荡,必须留院观察。我抱着外孙回到圣保罗。不料半夜,医院来电告知,我女婿去世了。我心里实在难过无比,立刻跪下祷告说,‘主啊,这个孩子生下来只有两个多月,已经没有父亲了,不能再没有母亲,你一定要把我的女儿救起来。如果你把我的女儿救回来,我一定会相信你。’主听了我的祷告。等女儿伤愈回到圣保罗后,我就在圣保罗受浸归入主。
 
不留难题给后代子孙
回台湾后,我心里清楚要作一件事,就是拿掉家中供奉多年的偶像。实在说,那原是我的宝贝,即使在最穷困的日子,家中所供奉那些大大小小的祖宗牌位和偶像金身,都是用最好、最贵的材质作的。在与召会中父老们谈过之后,我决定在要来的主日,拿掉那些牌位,清理所有旧生活里的东西。不料,在那个周六早上,我开始发高烧,直到中午烧仍不退,孩子们把我送进医院。
医护人员施行一切紧急措施之后,我仍持续高烧。虚弱中,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,‘妈,呼求主的名,告诉主:“主耶稣啊,救我!”’我竭力从深处,呼求那位曾经听我祷告,引我相信的主耶稣。我呼喊着说,‘主啊,救我!’不知道又睡了多久,醒来时,旁边有声音说,‘烧退了,烧退了。’儿子靠过来,对我说,‘妈,医生说烧退了,若是你觉得没有力气就留下来。召会的长老来看过你,为你祷告。他们说,若是明早不方便拿掉家里的牌位,就改天吧。’我这才惊觉,是啊,本来说好明天要清理家里的偶像。我非常坚定的告诉儿子:‘没有问题,我们回家,该作的事还是要作。神要我离弃偶像转向神,我一定要拿掉这些偶像,绝不留这个棘手问题给后代子孙。’
主日一大早,我们祷告之后,召会的弟兄们和我的两个儿子,将我们祖先的牌位都拿掉。第二天,我再度发高烧,孩子们把我送到医院。医生诊断结果说,我是胰脏癌,要赶快动手术,否则只有两三个月可以存活;如果开刀,还可以有两三年存活的机会。和孩子们商量之后,就决定开刀。当我被送进手术房以后,我的八个孩子在等候室同心合意、迫切的为我祷告。根据医生估算,手术若顺利进行,也要六至八小时。不料,过了两个多小时,医生拿着从我胃里割下的一个乒乓球大的肉瘤,兴奋又讶异的告诉孩子们,原本在我胰脏里的肿瘤,没找着!
 
判若两人的我
信主以后,我不仅以主为乐,并且爱读主的话。圣经说,要像才生的婴孩一样,切慕那纯净的话奶,叫我们靠此长大,以致得救。(彼前二2。)我天天借着祷告、读经享受主。无论刮风、下雨、或艳阳高照,我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召会的聚集,以及和圣徒们一同享受主的机会。借着祷告、读经、聚会、唱诗,并与弟兄姊妹一同过召会生活,我原来那个急躁、心直口快、重男轻女、贪小便宜、又爱面子的性情,竟然有了奇妙的大改变。得救后数十年间,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,我和以前判若两人。
 
基督的伤口代替了所有的破口
有一天,我与二女儿一起喝下午茶,忆及往事,不禁潸然泪下,说,‘过去,因着贫穷,因着无知,我在情绪中养育你们,在自卑中教育你们,一心指望你们能出人头地,我好能有出头天。直到神奇妙的救恩临到了我,在祂的大爱中,我得着祂的生命,有了祂的性情,使我不再照着传统和天然的好恶、强项的个性,来衡量、面对生活的困境。是主释放了我,使我在祂生命的自由中,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安详与自在。孩子啊,只是每每在主的光中,想到过去对你们的错待,我都觉得那是一个难以弥补的破口…。’当下,女儿轻声安慰我说,‘基督在十字架上裂开的伤口,已经代替了所有的破口。旧事已过,一切都变成新的了。’
 
夕阳无限好,不怕近黄昏
在一个老朋友的聚会中,朋友说,‘唉,虽然我们老年都过得不错,可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。’我握着她的手,看着她说,‘不要这样想,若没有今天的日头下山,怎么会有明天的日头出来。等我们人生舞台的戏结束时,我们就应该下台,让年轻人上台啊。’老朋友说,‘你真豁达,难道你不怕死么?看到同年的渐渐过去,自己心里也会害怕啊。’我说,‘不用怕,我们在地上的义务达成之后,我们要等候另外一座城,是神为我们预备的。’老朋友说,‘你怎么说得那么轻松?’我说,‘真的,这是真的。从前我也害怕,但信了主之后,我不怕,因为我里面有神,有祂作我的生命,与我相伴相行。所以,我知道我要往那里去。人家说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,但是我们有主的人乃是:夕阳无限好,不怕近黄昏啊!’
我告诉朋友,在我们人生最后一段路程,即使有再好的丈夫,再好的妻子,再孝顺的儿女、媳妇,都无法陪我们走,还得我们自己面对现实,独行这段路程。所以,没有神的人才会烦恼,有神的人就不用烦恼,因为有主‘甲我作伙行’(与我同行)。
 
作主生命的见证人
我随着儿子的事业,在马来西亚、新加坡、美国居住过。但不论到那里,我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,就是传福音,为主作见证。无论在哪里,我都尽力照着主在我里面的负担,也照着我生命的度量,打开家接待人。无论是传福音带人得救、牧养新人、爱筵、看望圣徒,或为有病痛、软弱者祷告,或是顾到财物有缺乏者,我都尽我所能。
我患了严重的骨质疏松症,疼痛不已,身形逐渐萎缩。接着又陆续患了肝癌、乳癌,经过接连不断的检查、手术和治疗;虽然身体受病痛折磨,但借着圣徒们的代祷,以及天天享受主而有的喜乐,我依然精神奕奕,外人看不太出有什么不便。即使我因罹患直肠癌,生活行动受到极大限制,但这反而促使我更多停留在主面前亲近主,因为‘唯有主是我的生命力量’。
事实上,从我得救那年医生判定我得了胰脏癌,至今几十年了,我无时无刻不感谢主,祂是这样的爱我。不管顺境、逆境,不管在国内或海外,祂不仅给我祂的生命,还给了我召会生活;使我能与众圣徒,无论年长或年幼的,一起晨兴、读经、祷告、唱诗,一起爱筵、看望、交通,一起流泪、代求。
近年许多同窗好友相继离世,我也曾想到自己最后的这一里路,要如何走得坦然,走得自在。我开始我的道歉、道谢、道别之旅。为着年轻岁月中许多不合宜的事,我向家族里的人表达歉意;为着召会中属灵同伴们长年的扶持供应,我亲自登门致谢;为着一路走来身边的亲爱家人,我一一向他们道别。我和我的孩子、孙子们,都个别有一段甜美的时光,处理并回述过去发生在彼此间的大小事。我为此感谢,主带领我这一生,真是完满,圆满,一无所缺。
我虽然知道终有一天要去主那里,那将是好得无比;但我还是有些许担心,也有一点害怕。不知道从这里跨到主那里,将是怎么回事,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。但主实在爱我,连我这一点担心祂都回应。年前,我读到一篇文章,篇题是‘至少有你’,文内说到:‘当我行完在世旅程,我知道至少有你,主耶稣,在彩虹那端,笑着对我说,孩子,欢迎回家。’原来我是回家,而我的家就在彩虹那端。
走过传统的束缚,走过人生的悲欢离合,是耶稣来遇见我,作我生命的牧人和救主。数十年过去,我的儿子、女儿、孙子、媳妇、女婿,一大家数十口人,全信了耶稣。我们一同见证神的恩典,不仅救我们离弃偶像,归向真神,并且引领我们,在召会生活中与许许多多的基督徒,一同学习凭主而活、靠主而行。这一切都是主的恩典!
(见证人:林罗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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